我和徐正杰約在Dennys House外的花圃旁,暑假期間我們相約拿墨魚麵包的地方。

那天我沒排班,學校也沒有課,所以早早就到相約的地點。

想不到,還沒等到他出現,我的眼前卻上演著拉扯爭吵的場面。

那個男的是怎麼回事啊?

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,對著一個準備離開的女生拉拉扯扯。

那個女生不停地掙扎,甚至不惜用手上的包包打他,企圖擺脫他的箝制,但男生卻還是不放棄拉住女生的手。

最誇張的是,來來往往的人潮對這樣的場面,只是遠遠觀望,紛紛走避。

「放開我!」女生說:「你再不放,我要喊救命了!」

「我只是要帶妳去吃飯!」男生說,還轉過來搭上女生的肩。

「可是我不要跟你去吃飯。你放開我…」女生說。

男生卻還是不放棄,拉住女生的手就要往反方向走。

女生即使一再掙扎,還是擺脫不了男生的脅制,嘴裡雖一直喊著放開,卻一路被男生拖著走。

然後,我就擋在男生的面前,阻止他的去向了。在別人持續視若無睹的同時。

「妳想幹嘛!」男生怒氣沖沖地看著我。

「你放開她!」我說。

「關妳什麼事?」男生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。

「她不想跟你走,她叫你放手,你沒有聽到嗎?」

「那是我和她之間的問題,不關你的事。」

「我不管你們有什麼問題,但是她不想跟你走,你還要拖她走,就是違反她的意願。你放開她…」

「臭婆娘,妳管什麼閒事。」男生火了,不但對著我吼,還推了我一把。

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,沒有事先多加防備,居然就被他一把推倒在地。

「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,還敢管林北的閒事…哼…」他拉著女生的手從頭到尾沒有放,越過我就準備離開。

我還想爬起來救人,就聽到徐正杰的聲音:「現在是不是還要再加一條蓄意傷害罪?」

聽聲尋人,徐正杰就站在我的身後,頭髮長了,不像他剛當兵時的大光頭,皮膚黑了,露在衣服外的手臂更顯得結實,這真的是我認識的人嗎?

那一刻,我卻沒來由地想起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的樣子-一身的泥濘,全身髒兮兮,腳上踏著黑色雨鞋,開口閉口就是叫我閉嘴的討人厭模樣。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?

他將手遞給我,扶了我一把,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,那個當下卻讓我覺得我無疑是得到老天爺給我的最大的幫助。

「什麼?」男生惡狠狠地看著徐正杰。

「我都看到了,你剛剛故意推她。等一下我們就去醫院驗傷。」徐正杰說。

「是她自己沒站好!怎麼能怪到我身上!」男生回嗆道。

「這樣啊…沒關係啊…這些話你可以留著跟警察說,警察應該快到了,也可以順便跟警察解釋一下你在大馬路上要強搶民女是怎麼一回事…」徐正杰不疾不徐地說。

「你說什麼…」男生瞠目結舌,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。

豈料,一直被男生箝制住的女生突然挺身向前,開口道:「我們兩個只是在吵架…難道法律上有規定夫妻不能在馬路上吵架嗎?」

這突如其來的轉變,倒讓我傻楞在當下。徐正杰卻還是沒受到任何影響,笑著回答:「法律當然沒有這樣規定。不過,還是奉勸你們,如果你們把吵架當生活調劑,還是在家吵就好,我剛打電話去警察局的時候,警察說已經有好幾個人報警了,所以我不是第一個報的,你們的閨房樂趣,搞到最後還要出動警察,也太浪費社會資源了,妳說是吧?!」

徐正杰的話一說完,兩個警察也不知道是不是套好招的一樣,就在這個時間點出現。搞得吵架的夫妻倆一再地跟警察解釋道歉,原本惡狠狠地推我一把的男生,最後還來關心我的傷勢,我說不要緊之後,他還掏出兩千塊,說要給我壓壓驚。前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。

最後,我當然沒收那兩千塊。警察在了解狀況,訓斥了在馬路上上演你跑我追、你不理我我強拉你的戲碼的夫妻倆一頓之後,也離開了。

十分鐘前還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夫妻,最後老婆依偎在老公的身上,開心地問老公要帶她去那裡吃飯,最後開開心心地走了。

我坐在路邊的行人專用椅上,看著這有如肥皂劇發展的一切,還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面擔綱的是何種角色?跑龍套?路人甲?落難俠女?麵包超人?

伸手接過徐正杰遞給我的碧螺春,杯身已涼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「涼了可不能怪我,誰叫剛剛那齣戲演那麼久。」徐正杰說。然後在我身邊坐了下來。

「我沒怪你,剛剛你幫了我一個大忙!」我說。然後才將手上的墨魚麵包遞給他。

「剛好!我肚子好餓!」他說,接過墨魚麵包,就立刻打開,誰知下一秒,他就把墨魚麵包整個從袋子裡拿出來。

一個呈扁平狀的麵包出現在面前。

「這個是什麼?扁掉的麵包?新口味?」徐正杰故作驚訝狀地看著我。

我看著麵包,那一直拎在我的手上的麵包,我不明白怎麼會突然變扁平狀,然後看看我的手,才發現我的手掌正泛著血絲。

然後我才感覺到痛。

痛覺一定是和淚腺相通,所以眼淚就這麼突如其來地湧了上來。徐正杰看到我的反應,倒是慌了。

「我開玩笑的啦!麵包扁掉還是麵包啊!又沒壞!還是能吃啊…妳看…」他邊說邊咬了一口麵包。

「還是妳的手很痛?我先去藥局買一下藥,傷口要清一下…」他又說,然後轉身打算離開。

我拉住他,沒讓他離開,才搖了搖頭說,「不是!傷口不痛!」

「那是?」

「你應該也覺得我很笨吧?」我抹掉眼淚看著他,很想擠出笑容,卻覺得好難。

徐正杰看著我,或許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問,所以沒有答腔。

「也不惦惦自己的斤兩還敢去逞什麼英雄?到最後呢?」我搖了搖頭,低下頭,眼淚順勢又掉了下來:「我什麼都不是,只是多管閒事,只是雞婆。」

難怪柯建成要跟我分手,他說的果然沒錯,我這樣的個性,最後根本只會替自己惹來麻煩。

難怪周芸婷不想和我搭上邊,因為我的幫忙,最後只會害她成為八卦王那莫名其妙的八卦主角。

「我問妳,如果妳今天在岸邊看到前面沙洲上有人揮手跟妳求救,那妳要怎麼辦?」徐正杰重新在我身邊坐下來,開口問道。

我擦乾眼淚,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問我這個每個人都知道該怎麼做的問題。

「打電話報警!」我說。

「對!新聞上的那個人也這麼做了。」徐正杰說道。

「不對嗎?」

「當然沒有不對,如果是我,我也會這麼做。」徐正杰繼續說道:「結果警義消大陣仗出動將近30個人,連橡皮艇都開到現場,還一度因為找不到受困的地點,大家都很急,最後花了一個多小時,才找到受困在沙州上的人。結果,…」

「結果?」

「救難人員無功而返。」

「為什麼?來不及了嗎?」

「不是!是因為那個人根本是出海捕魚,然後累了,所以才在沙洲上做休息,剛好看到朋友來了,才會揮手打招呼。他看到救難人員靠近,也是揮手要叫他們趕快回去,從頭到尾,他根本就是揮手打招呼,沒有受困,也沒有求救。」徐正杰說道。

我聽到這裡,也不知道是因為無人傷亡,最後只是虛驚一場,還是這種事真的很烏龍,我就笑了。

「那我再問妳,如果妳是那個打電話報警的人,以後妳又遇到這種事,妳會再打電話報警嗎?」

我想也沒想,就立刻回道:「當然會!」

「不怕又是烏龍一場,不怕又害大批的人白忙一場?」

「可能會再確認一下,但是如果沒有辦法確定,時間又很緊急,我還是會報警處理。」

「總比最後真的是在求救,真的有事發生卻沒有幫忙來得好,對嗎?」

我點點頭,表示贊同。

「那不就對了,路見不平,或是見義勇為又怎麼會叫多管閒事,又怎麼會是雞婆。」

「但是,如果因為這樣讓自己受傷?」我想起柯建成說的,我這樣的行為,只是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。

「妳有那麼笨嗎?會故意讓自己陷入危險裡?你看情況不對,應該也會呼救吧?!再說,就像剛剛的情形,我承認很多人都很冷漠,怕給自己惹麻煩,所以都避開了,但是,我們也不能否認,也有很多人會幫忙,要不然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打電話報警了,所以,就算你最後不小心陷入危險了,難道就不會有其他的人來幫妳嗎?」徐正杰說道。

我不是孤單一個人的。在路見不平、拔刀相助的這條路上,或許別人表現得不明顯,但是,事實上,我們真的不孤單,多的是可以並肩作戰的伙伴,即使你並不認識他。所以我們在的這個世界,雖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但往往還是邪不勝正,正義的一方還是會贏得最後的勝利。

「這個墨魚麵包,怎麼吃都好吃,變形了也好吃…」徐正杰又開始吃起那個被壓扁的墨魚麵包。

「哇…那個麵包…」我說。

「怎樣?被壓扁而已,又沒有壞…」徐正杰又咬了一口。

「應該是我跌倒的時候被我的屁股壓扁…」

「我都吃了,妳可以不要告訴我嗎?」徐正杰誇張地張著他的嘴巴,吐也不是吞也不是。

最後才在我的笑聲中,把麵包吞下去。

 

那一天晚上,夜風沁涼,透過厚厚的衣服,穿過皮膚,舒服的感覺,直通心裡。

柯建成離開我的理由,就像一件罩在我身上的鐵布衫,原來它一直都在,即使時間早已經過去了,即使我吃得下睡得著,可以上課可以打工,可以正常的過生活,即使我自以為早就已經走出失戀的苦澀,自以為自己和從前那個快樂無煩憂的我沒有什麼不同。

但其實,我一直那麼地在意,一直那麼沒有自信去面對自己,深怕自己再去做的什麼事會是錯的,是會傷害自己或傷害別人的。那件鐵布衫綁著我的手腳,綑著我的心,只是我一直漠視罷了。

一直到徐正杰吃下那個被壓扁的墨魚麵包,我感覺到晚風微涼,才突然覺得,我已經脫下那件鐵布衫。






待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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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還不到十月,但是天秤(颱風)來了

大家小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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