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紅的鳳凰花綻放的時候,倒像是滿樹的紅花襯綠葉了。
鳳凰木樹冠橫展而下垂,濃密闊大而招風,學校的這棵鳳凰木植株高大,就立在校門旁,我常常和人相約在樹下,微風拂過臉頰時,耳朵裡彷彿亦享受著風吹過鮮綠色的羽狀複葉而交錯的彈奏聲,很舒服。
我穿著學士服,戴上黑色方帽,,從樹下走過,踏著滿地的落紅,每一步,倒像是步在這四年的一點一滴裡。
校門口臨時來賣花的攤子生意特別好,人們抱著花束陸續進入校園,到處有人合影留念,學校裡洋溢著歡樂的氣氛。
我退出鳳凰樹下,將畫面留給準備和鳳凰樹合影的人。拿出手機預備打電話,就聽到宋宜仁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:「不好意思啦!我昨天失眠,今天居然沒聽到鬧鐘的聲音。」
「失眠?妳一向不是一靠到枕頭立刻睡著的人?!」
「我猜應該是要畢業了,所以太興奮。」宋宜仁笑著說。
「和畢業沒關係吧!」我笑著揶揄道:「妳開心的應該是終於不用再和李其澤同一間學校了!」
自從確定李其澤畢業後就要去當兵,宋宜仁不知道有多開心,直說老天這麼多年終於開眼了。
「我做夢都會笑!」宋宜仁也不諱言地說道。
如果有人問,上學有什麼收穫?
答案不外乎是,累積自己的學問,充實自己的內在與知識,最後戴上方帽,拿那一紙得來不易的畢業證書。
但,我卻不得不加註一點,認識宋宜仁這麼一個好朋友,無疑是這四年來最大的收穫。
人生在世,能得到多少的朋友?多少的好友?這些都不是成績單上那些高高低低的分數所能比擬的。是幸也,豈不?
「林心妍!」
一個略顯陌生的聲音,讓正打算和宋宜仁一起到畢業典禮的會場的我停下腳步回了頭。
眼前的女生,一頭俐落可愛的妹妹頭,堆著青春無敵的滿臉笑意。
我遲疑地開口喚道:「安…安娜?!」
「對啊!是我!」她笑了,走近我:「好久不見!」
「好…好久不見!」我的口氣顯得生澀。
有多久了?那一個空氣裡飄散著猜疑、無奈與委屈的味道的夜晚,眼前的女生帶著眼淚負氣離開。
「快一年了吧!自從那個晚上。」安娜的笑意不減。
那個晚上!是啊!就是我們可以心照不宣的「那個晚上」。
「我…」我站在原地,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開口。
一年前的我,有多麼想再見到她啊!有多少話想跟她說!而如今見到了,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,我這是怎麼了?
「我不知道妳是這間學校的學生!」倒是安娜大方多了,看著我身上的學士服,又道:「妳也是畢業生!恭禧!」
「謝謝!」我說:「妳怎麼會來?有朋友也是今天畢業嗎?」
「對啊!我男朋友!」安娜笑著說,指了指另一邊正和一群朋友拍照,也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生說。
客套話告一個段落,我想著要怎麼繼續,就聽到那個畢業生對著安娜揮著手,召喚道:「安娜,快過來一起拍照啊。」
安娜回頭答允,轉頭又跟我說:「恭禧喔!再見。」
她回頭,準備離開。我才急著叫她:「安娜…」
有好多話,一直都在心裡,但,最終,最重要的也不過就是那一句。
安娜回過頭來,不明所以地看著我。
「對不起!」我說。
安娜笑了,對我搖搖頭,才又說:「其實我要跟妳說謝謝!」
這算反諷嗎?因為當初傷她太重,所以她才用這樣的言論來塘塞我,讓我更良心不安?
「不是開玩笑。我是真的想跟妳道謝。」安娜收了笑,一臉正經:「其實,後來,我有遇到Denny’s House裡的人。他說,有關我的傳言好兩極。有人說我是個見錢眼開的援交妹,也有人說我是個家庭環境不好,卻很努力上進的女生。我問他,他是信前者還是後者?」
「他說,他信後者。但他反問我,他信那一種有差別嗎?自己的本質怎麼樣,自己最清楚,又不是別人投票能決定的。」
安娜又笑了,繼續說:「他那一蓆話,對我的衝擊好大,我突然覺得自己好笨,幹嘛要對別人說的話那麼在意。後來,聽他說,我才知道,我走了之後,妳和謝欣蕙為了要幫我消除那些八卦,所以幫我做好多事。說我很努力很上進的言論,就是妳們說的。」
「我後來有想要回Denny’s House找妳們,但是,時間一久,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找什麼理由,好像也沒那個勇氣了。想不到今天居然在這裡遇到妳,我想都沒想,就叫住妳了…」
剩下的話,安娜沒有再說了,我們彼此卻了然於心。
最後,她笑了。我也笑了。
原來,我們說的話,做的事,在當下或許毫無意義,或許白廢力氣,但是,它其實一直都在,可能是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,或是某個不經意的片刻,一直以我們所不知道的程度,在影響著別人。
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,即使我們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人物,也能有這樣的能力。
驪歌響起。
畢業生魚貫進入典禮的會場。開始時嘻嘻哈哈,吵吵鬧鬧,典禮進行的時候,也安靜下來了。
然後,唱國歌,向國父遺像行三鞠躬禮。校長致詞在這一刻也顯得不那麼沈悶,接過畢業證書的歡愉,互道珍重再見時的感傷,流程的進行一如每一場的畢業典禮,隆重不失溫馨。
接著,舞台的布幕上突然出現楊紀睿的臉,倒是每個人始料未及的。
待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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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。有三集。來看結局吧!終於也到這個時候了。